任職於文化協會的寶藍,過著每天朝九晚九的生活,忙碌的步伐常常讓她喘不過氣,但是對於如此豐富的日子她又感到很滿足。

二十有八的寶藍,目前仍然單身的奮鬥著,許多同事跟家人都非常積極的介紹對象,她總是說:不急,我等緣分。

寶藍談過兩次刻劃心靈深處的感情,一次是學生時代的初戀男友,一次是剛入社會在座談會認識的『有為青年』。

單身的日子並不難過,雖然夜裡停電時,她總希望有人能為她找到手電筒。

三年前搬進一房一廳的窩,貸款只付了三分之一,所幸沒有買到問題屋,但需要換燈泡或通馬桶的時候,她也總希望有個人幫忙。
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好希望有人可以聊天打發時間。
隻身看電影的時候,總希望自己是成雙成對的其中一對情侶。
但是單身的日子並不難過,她這樣告訴自己。
煮飯時不用考慮對方喜歡的菜色;加班到深夜不怕有人等門;臨時被指派國外出差也不用擔心另一半抱怨。
所以,單身很好。
很好。

 

二十三歲那年,前任公司欲派遣寶藍到美國總公司擔任雙方聯繫人員,她因為戀情剛發展而婉拒。

後來公司指派的貝拉,日前已經坐到總監的位子,年收入百萬。

她並不認為總監本該是她的位子,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像貝拉一樣不顧一切的拼命。

但她總覺得自己放棄了一個好機會。

當然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她不能怪罪任何人,即便是阻止她前往的『有為青年』。

但是這份遺憾已經對她們倆的感情埋下了一些種子,於是她還是離開了。

她決定從此為自己而活,為自己而決定。

 

三年來,她似乎成長了許多,看在旁人眼裡卻有些覺得她只是在彌補過去的自己,甚至有點負氣。

好像是過著當初約定分手的原則,也好像只是不願意做個負心人。

上個月十六號,收到『有為青年』的喜帖,與小他兩歲的蘿倫訂了婚,是在分手後新進『有為青年』公司的同事。

蘿倫是部門秘書,細心又溫柔。初次見面時嬌羞的模樣讓寶藍印象深刻。

三月時,『有為青年』帶著蘿倫出席一場餐會,不巧的安琪與寶藍也必需出席,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碰了面,寶藍大方的與『有為青年』打招呼。

起初他略顯尷尬,但是很快就露出職場老手的官方笑容,與她侃侃而談,還順便介紹自己的未婚妻給寶藍認識。

當然,他跳過了寶藍與他的那一段,僅淡淡說著是之前的老朋友。

大她五歲的『有為青年』剛慶祝完三十三歲生日,總算是擺脫青年頭銜開始往熟男邁進,臉上悄悄劃上歲月的痕跡,卻仍然有些稚氣。

驕傲的炫耀著未婚妻的溫柔體貼,聽話又凡事為他著想,總是把他擺在第一位。

寶藍附和著恭喜他的幸運,也暗自竊喜當初的離開。

『有為青年』似乎故意找了個與自己背道而馳的『完美』女人,拿著酒杯漫不經心聽著對方說話的她心裡這麼想著。

安琪注意到寶藍已經開始顧作右而言他,很識相的提議去跟公司的合作夥伴打聲招呼。

用一種感激的眼光看著安琪,寶藍很高興的應好。

離開『有為青年』這一頭的時候,『有為青年』突然悄聲在她耳旁問了句:「現在過得好嗎?」。

雖然有些詫異,她還是壓住心中的情緒回了句:「很好。」

匆匆與公司合作夥伴照個面,寶藍便藉口家裡的貓還沒餵就先離開了餐會。

這是安琪與她的默契,心照不宣。

 

走出餐會的飯店,寶藍怎樣也無法提起精神一個人回到寂寞的家。

「到橄欖樹去坐坐好了。」寶藍對自己說。

橄欖樹是貝拉到美國之前常跟寶藍去放鬆的Lounge Bar,因為氣氛好,客人格調也不錯,於是一去就是六年。

每當寶藍感到寂寞,或是心情鬱悶不想回家,就會到橄欖樹默默坐個兩小時,眼皮快睜不開時才回家。

 

「咦?今天星期六妳怎麼會來?」一進門站在吧台的雷蒙訝異的關心。

「剛在餐會遇到老朋友。」

「喔,那今天要不要來杯調酒?」貼心的雷蒙聽出『老朋友』的涵義,預設寶藍該是需要重口味的時候。

「不了,一樣的就好。」坐上自己的老位子,離吧台最近的隱密沙發,寶藍懶懶的回答。

過了五分鐘,寶藍的飲料送來了。

「您的熱奶茶。」送來奶茶的雷蒙一屁股坐下寶藍對面的位子,「我猜妳還沒吃東西,這盤薯條請妳。」

「謝啦,真夠朋友。」外表看來愛玩又豪放的寶藍完全不勝酒力,到夜店也總是點熱奶茶,只有某些時候會小喝啤酒,這點讓當初剛認識她的雷蒙完全不能相信。

「還好嗎?」閒聊一會兒,待寶藍將桌上薯條清得差不多後雷蒙用很輕鬆的口吻詢問著。

「薯條嗎?還不錯,只是有點沒味道。」習慣性裝傻的她閃避了問題。

「別傻了,妳知道我問什麼。」不打算讓她逃過問題,他又問了一次。「壞習慣還是不改。」

看來這次沒這麼好過關,寶藍沉默了十秒,略帶微笑地說:「很好。」

望著逞強的她,雖然感到心疼,但他清楚明白她想聽這個問題的主人不是他,所以他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溫柔的對她說。

「妳知道,妳身旁的朋友很多,大家都很關心妳,也很愛妳,但妳得要把心門打開,大家才進得去。」

她沒有回話,只是笑笑的看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回到工作崗位上。

看著雷蒙離開的腳步,她著墨著他剛才的話,這句話她也曾對另一個人說。但是他終究沒有打開門,她也一直沒有住進去。

現在她也把門關上了,卻在這個時候要她開門,封上重重深鎖的大門,真的開啟得了?

敞開之後住進來的,會是無盡的傷悲還是滿滿的幸福?

她沒有勇氣去親身驗證,也沒有那力氣去猜想。

深夜一點,在第二盤薯條跟第二杯熱奶茶下肚之後,她感覺到身體漸漸沉重,「可以回家了,」她心想。

於是她起身走向吧台結帳,雷蒙遞給她一包紙袋包裝的薯條說是擔心她隔天睡到下午肚子會太餓,她欣然接受。

簡單道了聲晚安離開橄欖樹,門口習慣搭的計程車已經等著了。

回到家妝也沒卸僅換上睡衣,擔心洗過澡睡意全消的她把薯條冰進冰箱就躺上床。

在睡意矇矓半夢半醒之間,似乎看到手機面板出現『有緣人』的未讀簡訊,但清晨六點就起床的她絲毫沒有力氣打開手機螢幕,就這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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